穿越春天,穿越诗歌,穿越狄金森
——新教育晨诵项目四年级春狄金森诗歌课程简介 “我要的是小溪,现在就来!”
爱米莉·狄金森,美国诗歌史上一个孤独而永恒的名字。如果说惠特曼的诗是太阳的话,狄金森的诗就是夜空里硕大而孤寂的晨星,二者风格迥异,但同列不朽。 也因此,爱狄金森的,几乎忘了我们所读的只不过是汉语译作,而对她文字,往往喜爱到了近乎偏执的地步;不喜欢狄金森的,只觉得她语言怪异,脾气怪异,认为除《如果我能使一颗心免于哀伤》等少数诗作外,大半译诗只不过是不能卒读的平庸之作。 也因此,除了初中的《没有一艘船能像一本书》外,小学教材,无论课内外,都不会选录她的诗。而高中教材,面对狄金森也同样不知如何“下嘴”,似乎只是为了应景而选了几首。而这几首诗,离开了狄金森诗歌的特有的大背景,单薄得有点寒伧。 新教育晨诵课程的推荐序列,是把狄金森列在小学四五年级的。这只是一厢情愿而不可能实现的梦想,还是一朵一直未被正确种植,进而未被正确理解的花? 在2009年春天的新教育海门行中,马玲等人终于准备挑战这个难题。鲜花初放的三月,他们用三个星期时间,准确地说是用整整十三个黎明,诗歌、春天、狄金森陪伴老师和孩子们共舞,老师和孩子用声音吻醒沉睡已久的诗歌,诗歌用声音吻醒沉睡的大地与灵魂。而新教育晨诵项目也藉此而用行动证明:大地与花朵的神秘,诗歌与生命的神秘,并未被“常识”所真正认识,只要你虚了心认真地聆听,你将对生命和教育,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洞察。 在最后一天,我引用了狄金森这几句诗作为此一课程的设计初衷: 大海对小溪说“来啊”- 小溪说,“等我长大”- “那时你就成了大海- 我要的是小溪,现在就来!” 我想说的是,生命的大河由涓涓细流汇聚而成,我们往童年生命中的灌注,将决定童年生命的品质与风格。如果没有这样的经典滋润(必须是春雨般的滋润),他们永远不会自动地拥有亲近经典的岁月。 这个课程最后一首诗,是由还在上大四的杨娟带给孩子们的。原本她选择的是 他用手指摸索你的灵魂 像琴师抚弄琴键 然后,正式奏乐—— 他使你逐渐晕眩—— 使你脆弱的心灵准备好 迎接那神奇的一击—— 以隐约的敲叩,由远而近—— 然后,十分徐缓,容你 有时间,舒一口气—— 你的头脑,泛起清凉的泡—— 再发出,庄严的,一声,霹雳—— 把你赤裸灵魂的外衣,剥掉—— 巨风的指掌抱握住森林—— 整个宇宙,一片宁静—— 这真的是一首好诗啊,让我们想起泰戈尔《吉檀迦利》的一些诗句,如: 当你命令我歌唱的时候,我的心似乎要因着骄傲而炸裂我仰望着你的脸,眼泪涌上我的眶里。 我生命中一切的凝涩与矛盾融化成一片甜柔的谐音──我的赞颂象一只欢乐的鸟,振翼飞越海洋。 我知道你喜欢我的歌唱。我知道只因为我是一个歌者,才能走到你的面前。 我用我的歌曲的远伸的翅梢,触到了你的双脚,那是我从来不敢想望触到的。 在歌唱中陶醉,我忘了自己,你本是我的主人,我却称你为朋友。 但是,也正因为如此,这首诗还并不适合此刻的孩子们。虽然在与神灵之间的“我和你”的关系,是诗歌的永恒主题,也是狄金森诗歌的一大主题,但是,因为孩子们要体悟这些还需要更长的岁月的,所以,我们只能等待。 诗歌有两种“难”,一种是形式上的技巧制造了陌生化效果,也制造了阅读障碍,另一种,是其主题的深邃与复杂。对前一种,我们容易设法克服,对后一种,我们只能敬畏。但是,许多后一种“大诗”虽然深邃到我们不能清楚地把握,却仍然能够“感知”与“感受”,如陈子昂的《登幽州台歌》(前不见古人),我们仍然能够学习。但大多数这样的大诗,我们只能等青春期为孩子们开启对生命最深奥秘的探询,这样的诗是最适合那段岁月的。这样的诗,能够引导我们向着崇高与永恒,静静地俯首。 于是杨娟最后选择的是《要造就一片草原》: 要造就一片草原, 只需一株苜蓿一只蜂。 一株苜蓿,一只蜂, 再加上白日梦。 有白日梦也就足够了, ——如果找不到蜂。 新教育晨诵项目开发了一些常用的技巧,其中有“猜写”、“仿写”、“扩充填空”。像这首诗,是极适合用这样的方式,来更广更深地理解其意旨,把握其结构的。这是马玲老师所作的杨娟上晨诵的情景片段: 这也是一首有意思的诗,杨娟用游戏的方式进行,她先问学生:“要造就一片草原,需要什么呀?” “草。”“太阳。”“花。”“雨。”“蜜蜂。”“蝴蝶。”“山峰。”学生说了很多。 “要造就一片草原,只需一株苜蓿一只蜂。”杨娟读出了狄金森的诗句,“一片草原”和“一株苜蓿一只蜂”的反差,带给了孩子预料之外的惊喜,他们情不自禁笑了。 那一天,孩子们还创作了许多仿作。今天,我在这最后的告别仪式上,选择了两首。我请沈嘉成来读他自己的仿作—— 要造就一片森林 只需一棵小树一只鸟 一棵小树一只鸟 再加上自己的想象 有想象也就足够了 ——如果没有鸟 想像,白日梦,诗歌,有这些就足够了,足够我们在小小的教室里,有短短的三个星期里,自由自在地飞翔过许多国度了。 三月·自然·春天·蝴蝶
新教育晨诵课程,一直强调师生的生命与社会生活和自然节律合拍共舞。虽然以诗人为名的专题课程不必像“在农历的天空下”那样严格地遵守节气,但是,利用自然节气来打通诗歌与生命的关联,重现在自然之前的诗人生命中涌现出诗歌的那一刻,我们往往会刻意地选择诗歌的温度与季节。就像这一次狄金森课程里,马玲老师安排有一个关于春天的小单元。 为了让孩子们更好地理解狄金森,理解她的神秘的诗歌,马玲老师精心地把狄金森秘密日记中的一些词句编织进课程。而我今天就利用她选的这段话,请她来宣告春天的来临: 春天是会传染的,让一根树枝或一只鸟开始出现了新气象,一下子所有自然界都仿效起来了。树与草都被添上了金绿色的装饰,上头镶满了花朵,像波斯一样动人!草地可以听见大地的声音,空气里竟是天堂的回音。 因此我们沉重的精神,被大自然的礼赞所提升。(狄金森) 然后是孩子们,按提示分男女声朗读—— 亲爱的三月,请进 我是多么高兴—— 一直期待你光临—— 请摘下你的帽子—— 你一定是走来的—— 瞧你上气不接下气—— 亲爱的,别来无恙,等等等等—— 你动身时自然可好—— 哦,快随我上楼—— 有许多话要对你说—— 你的信我已收到,而鸟 和枫树,却不知你已在途中—— 直到我宣告,他们的脸涨得多红啊—— 可是,请原谅,你留下 让我涂抹色彩的所有那些山山岭岭—— 却没有适当的紫红可用 你都带走了,一点不剩—— 是谁敲门?准是四月。 把门锁紧—— 我不爱让人纠缠—— 他在别处呆了一年—— 正当我有客,才来看我—— 可是小事显得这样不足挂齿 自从你一来到这里 以至怪罪像赞美一样亲切 赞美也不过像怪罪 孩子们读得好极了。但是,几个星期之前,这首诗对许多老师来说还是一个难解的谜,因为大家对一些诗句的语意,存在着理解上的隔阂。那一次,为了便于大家理解,我补上了一些语句使之更连贯一气,当然这意味着把这首诗译成了散文(而且还补上了几句诗人对“三月”说话时的潜台词)。我还要求大家读的时候,一定不要想像出“春天”,一定要想像出是诗人接待了一个名叫“三月”的远道而来的少女。而诗,就是诗人少女见到三月少女的“唠叨”: 亲爱的三月,请进。 我是多么高兴—— (因为我)一直期待你光临。 请摘下你的帽子(进屋里来吧) 你一定是走来的 ——瞧你上气不接下气 亲爱的,别来无恙?等等,等等(让我先问问你) ——你动身时自然可好? (算了,过会再回答我或者我自己去看吧) 哦,快随我上楼 (我们分别这么久,我)有许多话要对你说—— (我有许多话要对你说——) 你的信我已收到,而鸟 和枫树,却不知你已在途中 直到我宣告(你正在来临),他们的脸涨得多红啊 【诗人以此对三月说:我是多么想你,我甚至比鸟和树更早地觉察到你要来的信息。而本来,它们应该是最先觉察三月的信息的。因为三月惊蛰,草木萌动,鸟儿或回归或求偶。而他们的脸涨得多红,又暗指它们处于春天之中,萌出新芽,长出新羽。】 (我有许多话要对你说——) 可是,请原谅,你(去年离开时)留下 让我涂抹色彩的所有那些山山岭岭 却没有适当的紫红可用 【紫红,就是朱熹所说的万紫千红,即花朵啊。万紫千红总是春啊。三月过尽,山山岭岭依然,但却没有了“紫红”。】 你都带走了,一点不剩— (现在好了,你把花朵,也就是紫红都带回来了,我们可以尽情涂抹了。) (我们的相聚是如此令人激动,可是) 是谁敲门?准是四月。 【诗人在感慨三月的短暂,“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虽然四月也仍是美好的。】 把门锁紧—— 我不爱让人纠缠。 他在别处呆了一年。 正当我有客,才来看我— 【看来,诗人对四月,同样是有爱意有怨恨啊。】 (我可不是在暗示你也一样在另外呆了一年才来看我哦——) 可是小事显得这样不足挂齿—— 自从你一来到这里 以至怪罪也像赞美一样亲切 赞美也不过像怪罪— (如果我曾怪罪你没来,这只是因为对你的喜爱和思念啊) 当时,有疑惑的老师一读,恍然了,觉得诗真是好。而在晨诵教学时,同样如此,孩子们在经历了“读原诗有惑——读补译的诗解惑——再读纯净原诗”的过程之后,当他们再次接受这首诗时,其实已经有了一个理解的背景,每一句都是那样明晰、明朗与明快。所以,从他们的声音里你可以充分地相信,他们已经得到了这首诗的真谛。 在诗与诗之间,我穿插了一些这几个星期以来孩子们的照片。不过,照片特意处理成了泛黄之色,因为我想把一个岁月的维度,暗藏于今天的仪式中,我想暗示大家,这些诗歌会在岁月泛黄之后,依然熠熠生辉。但孩子们却因此而有些雀跃了,男孩子的声音又洪亮地响起来了,女孩子的声音又优美地响起来了——这自然的和声。 “自然”,是我们所见—— 午后的光景,山峦—— 松鼠,野蜂,阴影—— 自然,甚至,是乐园—— “自然”,是我们所闻—— 大海的喧嚣,雷霆—— 食米鸟叫,蛩鸣—— 自然,甚至,是和声—— “自然”,是我们所知—— 我们却无法说明—— 要道出她的淳朴—— 我们的智慧无能—— 这样的诗歌,原本不必解释,只需要在朗诵时,能够有足够的宁静,能够在头脑中重现这一切:所见的山峦与阴影,所见的蛩吟与鸟鸣,以及诗句也无能为力时的朴素与华美。 所以,没有解释,我同样选择了不必解释而能够感受到的狄金森的《如果我能用一朵玫瑰(节选)》,用我已经沙哑的声音,作为孩子们童音的和声: 如果他们会为一只鸟鸣而留连 我的手鼓就会顿时间 在四月的丛林中敲响! 一整个漫长的夏季永不疲倦, 而当冬季把树枝摇撼, 我只会唱得更加嘹亮奔放! ——狄金森 我所吟诵诗句中的“我”,其实是诗人狄金森的自白,所以,正如当初马玲老师所选择的目的,我仍然请她用狄金森自己的明晰的散文语言,来宣告自己: 我在做梦 当黎明轻轻拍着我的肩膀 我不知该如何称呼 那些羽毛般的想法 窗帘之后的灰色越来越淡,一根树枝出现了,突然早晨就闯进我的卧室里来了。愉悦充满着我,让我无法抵抗。被叫醒的灵魂不知该如何回应。这样的热切让我拿起笔来。在众人还在被窝中时,我忙着描述这个世界。(狄金森) 是的,我们这三周如此丰厚的礼物,全系诗人狄金森所赐,所以,请腼腆的小男孩马佳男来为我们读一读他昨天仿写的小诗吧—— 要造就一个花园 只需一朵花,一只蝴蝶 一朵花一只蝴蝶 再加上狄金森的诗 有狄金森的诗也就足够了 ——如果没有蝴蝶 一朵花,一只蝴蝶,一个白日梦,一些狄金森的诗句……它们没有差别。正是狄金森的诗句,这些天来,引导老师和孩子们,重新聆听窗外的鸟鸣,珍惜园中的青青的苜蓿,感受风指过是的寒冷与温暖。就像这一首狄金森的小诗,这是我们大队人马进驻到这个小小的农场小学之前,马玲老师一个人带着他们曾经学过的: 一只小鸟沿小径走来 他不知道我在瞧—— 他把一条蚯蚓啄成两段 再把这家伙生着吃掉 然后从近旁的草叶上 吞饮下一颗露水珠—— 又向墙根,侧身一跳 给一只甲虫让路—— 他用受惊的珠子般 滴溜溜转的眼睛—— 急促地看了看前后左右—— 像个遇险人,小心 抖了抖他天鹅绒的头 我给他点面包屑 他却张开翅膀,划动着 飞了回去,轻捷 胜过在海上划桨 银光里不见缝隙—— 胜过蝴蝶午时从岸边跃起 游泳,却没有浪花溅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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