颠覆人生的这一年——罗汉道格年度叙事

在网师海里扑腾

进了网师才知天地有多大。那一阵子，几乎就抱在网络上没日没夜地看“海拔五千”，看“致阅读者的信”，看“毛虫与蝴蝶”帖子……我突然觉得自己就是个原始人，之前的十年教坛生涯是白活了。原来教育还可以是这样的。我很想自己也立刻变成这样的人，于是选课的时候我一口气把能选的科目全报了名。当时也不清楚网师到底是咋学习的这么个流程，反正觉得一学期六门课，还不小菜一碟啊。

真正开始上课了，才知道完了，我要被撑死了。先依次记录下2010年上半年这六门课程的穿越经历：

1.《人间词话》：

开始的确是认真跟着学的，预习时候连词人的名字都叫不全，有些生疏的字要不断翻字典，只提及诗人字、号的还要一遍遍查名，看到底说的这人是谁。那时候，发觉自己这个中文系毕业的几乎就是文盲了。

当时第一次上课，我还专门记了个帖子：

激动的脸都红了，紧张、兴奋，还有些许不安。今晚是本学期铁皮鼓对《人间词话》的第一次交流授课。

我匆匆忙忙回到家，打开电脑，他们已经讨论到了第三组“写境与造境”了。干老师说“写境如镜，现实主义，如工笔画，如现实小说，如《清明上河图》，如长篇叙事诗，如《石壕吏》；造境如灯，浪漫主义，如徐渭《墨葡萄》，如李白《蜀道难》”，亏他能想出来，“镜”与“灯”之说，固执的天才。铁皮鼓则认为“没有绝对的造境与绝对的写境，不要强行判断一首诗是写境或造境，只要明白有这两种倾向，有些时候倾向明显，有些时候倾向不明显，而且写境与造境，是相对而言的即可”。哦，是不是就像《非理性的人》一书中，巴雷特认为“人的形象 ”多方位一样呢？大概吧，我揣测，但是没敢说。因为杨超老师可厉害了，一旦你随意发言和主题无关，立刻会被他严厉喝止，可丢人哩。

到了第四组“无我之境与有我之境”，忍不住磨刀霍霍，开始发言了。可能一开始不对路子，老师们被噎的没反应了。而“我是鸭蛋”提问得到了铁皮鼓的表扬，说他切中了重点，好羡慕。缩着脖子，再看他们讨论，再掺和几句或提问，嘿，铁皮鼓老师也愿意搭理我的发言了。谁说咱是差生哩？

后来讲到王国维说的——“‘红杏枝头春意闹’，著一‘闹’字，而境界全出。‘云破月来花弄影’，著一‘弄’字，而境界全出矣！”我还立刻举出了“春风又绿江南岸”之“绿”字的例子。嘿！

不过其间，我也闹了个笑话，把史上最反面的教材——最无真景物真感情的诗句“鱼跃练川抛玉尺，莺穿丝柳织金梭”当成了好东西。脸红啊！

谈论就在这些坦诚的见解中，畅快地进行着。这种畅快，是情感上的，尽管在理论上、在学术上，大家参差不齐、磕磕绊绊。就像铁皮鼓直言不讳——“之所以搅成一团糊，是因为头脑中没有足够多的词。此刻若问：列举一下读过的词中，哪些近于无我之境？大家能举出几首呢？ ”

呜，当时再次感觉肚子里的货空了。再不补充能量，看来我就废了。⊙﹏⊙汗……

不知不觉，两个小时过去了，当提醒授课时间已经结束时，我简直还没回过神来。哎，时间真是白驹过隙！

下课最后的闲谈中，我们得知干老师当年记忆了千余首诗词，简直是瞠目结舌。

可是后来……预习钻不下去，上课听得像白痴，又有几次上课时间不巧没能跟，只看记录是晕乎乎。等到课程结束要交作业了，傻眼了。这下海的第一口水被呛得要命。作业截止时间是六月底七月初，我想赖账不交作业算了。可我暑假里想去石家庄参加年会，到时候万一碰见魏老师，万一他问为啥不交作业，我真是无言以对，也无颜以对啊。咬咬牙，再从头自学吧！于是就有了“凌晨四点爬起来看《人间词话》，外面天黑黑，我心慌慌慌”的QQ签名记录，老公见了回一条：“深夜两点我爬起来看足球，外面天黑黑，我心乐滋滋。”气得我啊……

就这样，懵懵懂懂，好不容易拼凑点文字，跟在补考作业里交了。但我知道肯定是不合格的，因为没吃透也没学懂，怎么可能过。事实也是如此。当时魏老师在各个群播报补考结果：谁谁谁补考合格了，罗汉道格补考不合格。我当时热血上涌，跳在群里大喊：别说了！丢死人了。

呵呵，刚入网师的我啊，真是不成熟。学习不成熟，对待学习的态度也不成熟。

2.《给教师的建议》

吸取了《人间词话》的教训，原来要想在网师混得好，深入预习是必须的。于是这门课老老实实跟着课程包自读、批注、预习，想问题，然后听课，有时候还能讨论几句。那时候在做电子批注，半天半天地趴在电脑前，最后眼睛都起了蒙。

随着授课次数的增多，不知道是第4次还是第5次，我突然就有了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就像头脑里的一团稻草被拔出了，敞亮啊。

暑假里，要交过关作业了。恰好学校派我去南京培训一周，可我作业还没交，因为全书的梳理工作还没结束啊，咋办呢？我就背着小电脑去了那个大火炉。可是，住的是金陵中学的学生公寓，公寓门24小时不给锁，也不发钥匙。那我总不能24小时带着电脑吧？郁闷的时候，恰好得知老公到东南大学考试报名，我立马打电话指示他在书橱的第几层第几本位置找到有个叫《给教师的建议》的绿皮书，带来给我。

于是，一个闷热的中午，在金陵河西分校的大门外，我们接上了头，他把小电脑带走，我把书拿下。留他吃饭，他说要赶不上下午的报名了，必须立刻就走。看着他饿着肚子背着大包，满头大汗坐了几小时的车又匆匆离开的背影，我有点想哭。不知道是为什么。

此后的一周，我抱着这本绿皮书，又从头到尾细读、批注。老师在上面讲如何写论文、给哪些杂志投稿命中率高，别的同学在睡觉、玩手机，我就在看“教师的时间从哪里来”“‘两套教学大纲’，发展学生思维”……一周培训结束了，书也批得满满的。

回家后整理，再敲进电脑。然后附上小论文，学习感言。再然后，知道自己合格了。但看看榜样作业，才晓得差距还有很大很大。不过这是我在网师第一门没逃跑、而且合格了的课程，那喜悦甚于“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现在想来，要把理论真正活在教室里，我要做的还有很多很多。为当初的狂喜有些讪讪。）

3.《静悄悄的革命》

这本薄薄的小书，这本大家小书，反复看的次数最多。因为我觉得它说的就是我们学校！不仅自己反复看、作批注，还把书里的部分复印下来给办公室同事看、管教科研的主任看、分管教学的校长看。那一阵子，当当网、淘宝网往学校送货的都觉得奇怪，又有你们学校老师买革命书了。一不留神，带动了全校的读书活动。

该交过关作业了，我就以自己学校的过去、现在的发展状况为典型案例进行剖析写作，一气呵成，一下午就写完提交了。

当如一行者老师宣布过关名单时候，我的心啊，跳的比敲小鼓还狠。一眼看见合格名单里有自己的名字，每个毛孔都舒展开了。

同时，我也认认真真拜读了榜样作业，然后把舒展开的毛孔又关上了。因为，突然发觉在学习的路上，我没资格、不可以也不应该翘尾巴。

4.《构筑理想课堂》研课

这也是一路跟着的课，也是给我创伤最深的课。

尽管魏老师、西门小醉老师一再强调，对于文本不要找借口说中学小学之分，但我确确实实在遭遇中学课文时一片茫然。课文在全册书中的位置，在单元里的作用，学生可能有的疑问，对于文本的解读、目标的设定，真是两眼一抹黑。我都怀疑自己能不能再当老师了。

第一次交了研课作业，不合格。那个心啊，碎了一地。

有日志为证：

周日战战兢兢提交了在网师的首份作业。

尽管杨超一再保证，只要提交作业，哪怕不合格，都可以顺利成为网师正式学员——一句话只要你交作业！  但这心里还是忐忑不安。因为我太知道这份作业是怎么出炉的了：因为是中学的课文，教材解读起来格外吃力，不深刻，人云亦云，没有独特的视角；预习作业没有设计到点子上，实在不知道该如何从中学生的实际把握（事实上讲师后来的评价也是如此，讲师批注：“做一样这样的假想：一个具有良好学习习惯的学生，这份作业能不能帮助他完成对于课文的整体学习，当他努力完成后，能不能深入的理解课文，达成所有的教学目标？”非常犀利而一针见血不是吗？）；紧跟着目标也制定得含糊而揣测……即便是颇为得意的教学过程表述清晰，又有何用？

忐忑中，等来了今天的成绩公布，合格者没有我。意料之中，然而心里万般难过。无意为自己开脱，尽管是第一次涉及真正的框架设计没经验，尽管是没接触过中学的教学很费劲，尽管……有太多的尽管了，可是网师的标准就是两个字——“卓越”！达不到这两个字，你就是不合格的。

习惯了在一片赞扬称颂声中的我头脑一下子降了温，可能在某个区域我是优秀的，可是在网师，我是不合格的，远远没达到卓越的标准。但是我不服输，失败了再重来，潜心学习、多多请教，向那些合格的学员们学，向导师学，将来一定会有一天我的名字也会出现在合格的那一列！我坚信！

后来铁皮鼓老师安慰我，这只是一份预习作业，在这门课程的八次作业中要通过四次才算正式合格，我这一次不过，不能算不合格，还有机会！

接下来是屡战屡败、屡败屡战，一口气，四次研课作业四次不合格。徒弟小新笑话说，师父哦，我送你个绰号吧——四大满贯！

第六次我真的泄气了，索性不交作业了。现在想想，真是脸红。

即便是次次不合格的打击下，我还是看到了框架设计、看到了理想课堂对于我们班孩子成长的作用、对老师变化的作用。也有日志为证（后来这个日志还入选了桥西年会的一个主题帖呢）：

……尤其是课前的预习，完全不同于常规的预习，它是学生独立的全面学习，它直指向目标，让每个孩子都经历了一个自主学习的过程，带着思考的结果进课堂，不再是零起点的学习在课堂上开始。这样一来，效率提高了，目标更明确、指向更集中，孩子能吸收到的更多。有人会说：学生自主体现在哪里？我会说：体现在每时每刻里！围绕思考题自主学习，就是一个自主的过程啊。还有人会说：问题的提出不是学生进行的，是否有牵导的痕迹，是否可以让学生自己提问题？呵呵，这个疑问咱们的讲师西门小醉已经早就回答过了：当然可以，但前提是学生要拥有一定的自学水平，提出高质量的问题和老师对话。是啊，想想以前我们一个劲儿喊——学生自主提问、自学自悟，结果呢？零加零还是等于零。有的老师那个气啊，为什么学生只会说这个词语意思我不懂，那个读音我不会，等等，为什么提不出高质量的问题？！原因很简单，他压根就不会自学，不知道自己不知道，或者说不知道哪些该知道然而自己还不知道的。必要的教还是极其需要的，尤其是像板块教学的这样经常训练，学生的自学水平会提高，会很快摸着门道，有助于独立思考，在此基础上，他们才会真正提出有价值的问题。那个时候，就是螺旋式升到一份新的层次了。现实中，开学进入第五周，学生的变化日见端倪。最起码，今天在视导课上同组来听课的老师已经开始慨叹：这样的课，在我们自己班是上不起来的，我们那帮学生知道个啥？！

从寒假进入网师学习，才惊觉，前面的十年职业生涯算是白活了。虽然有些夸大，但这就是切身感受。不论是干老师对文本的解读，还是铁皮鼓和小醉他们对课堂的简化和集约，我就像是阿里巴巴洞开了四十大盗的宝库门。（哈，歪才比喻！）学点心得，就和徒弟探讨，分头在课堂上实践，效果真的好。同组的小伙子姑娘们，偷偷的挤进我们教室，听课，然后研讨，再分头实践，再回来探讨问题和结症寻求对策，办公室气氛热烈得一塌糊涂。

第一次，我体会到了什么叫信仰。我会跟着信仰，坚定不移！是的，我们悄悄地前进，套用这学期网师的另一门课程用书名字就是——《静悄悄的革命》。

最后，上半年研课以八次作业提交四次，四次均不合格，总成绩不合格而告终。但，这也是我收获最大的一门课，也为我下半年在研课上的奋起打下了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