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暖还寒

      文\赵力军

志强正在厨房切着土豆丝，王云放学回家了。

志强埋怨起来：“我十多里路都赶回来了，你咋才回家” ？王云眉毛一扬道：“告诉你个好消息，咱们又要职称评定了”。“谁说的”？“你还当校长呢！消息还不如我灵通，小李说的，他姨父在教育局，从那里传出来的消息还有假”？“谁知道呢？06年我差1分，再有三个就割着我了，这次也不知道多个名额”。“你也快挂钩吧，都让我落下六年了”!志强心里泛起了一丝涟漪，“噔——噔——噔”土豆丝切得更起劲了。

王云是志强的媳妇，跟志强一起参加工作，迄今已十八年，在中心初中教语文，因教学成绩突出，早在六年前就已是中学一级教师，只为每月比他多发这三四百块，没少笑话志强。吃过午饭，志强骑着自行车往学校赶去。天气突然晴朗了，前几天还是零下几度。春风吹来，阵阵暖意涌上心头，“新换的局长力度就是大”，“这次能有几个名额呢？”志强心里嘀咕着，不知不觉来到了学校。

校长室门半掩着，对桌老刘正在用“一指禅”神功为学生出试题，志强迫不及待地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老刘。老刘比志强大五岁，是由老民办教师转成的公办教师，身为学校事务，像个老总管，为自己分担了少工作。上次职称评定老刘比自己少0.5分，从教二十多年，评为小学高级教师已十二年，至今还发着小学一级的工资。看着老刘的满头白发，志强一点也不后悔将本校今年唯一的一个考核优秀给了他。

教一年级的老赵推着车子进了学校，后面跟着一群孩子，七嘴八舌地跟老赵说着什么。去年学期刚开始那阵，为一年级教师安排问题可把志强难坏了，谁都不愿意接手一年级，谈了一圈话，就老赵勉强愿意，又从二年级回到了一年级，但有个条件，要个考核优秀，这不，去年唯一的考核优给了老赵。还有前年，老李接手了一个底子较差的班，只用了半年就从倒数提升到了前几名，老李张口要考核优，志强便又给了老李……想着想着，志强长唉了口气，自己还没个考核优呢！

志强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牛皮纸袋子，里面是他半辈子的心血与荣誉，这次挂钩就靠这些东西了。他拿出一个红皮的证书，这是一个教学新秀的证书，可惜出了“保质期”，是在小学高级任职期外。志强不由得怀念想当年在初中教学那个年月来，真想实实在在地给孩子上堂课啊！可惜自从当上校长后再也没空教学生了，更没那心思出去讲优质课、公开课、示范课。

他翻出了一个白色的证书，这是他的最高荣誉“市电教优秀教师”，这是当年他响应教委号召，教师人手一台微机，自己花了四千多元买了台电脑，就得了这么个荣誉，他细心看了看证上的时间，二OO四年十二月，确定还在有效期内。证书还算不少：有一个镇师德标兵，有校长任职资格培训证，有校长提高培训合格证，还有一摞参加工作以来每年一个的继续教育证。突然他看到了一个崭新的证书。去年他在王云的再三鼓动下花了六百元发表了一篇论文，有论文证书，下面附着一张报纸：《XXX导报》，最后一版有一篇他写的一篇文章，上面赫然写着作者“孙志强　王云”。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孙校长——明天下午早点放学，全体教师到中心校大会议室开会”。那是办公室小丁的声音，还没等志强问开啥会，那边电话就挂了。

第二天下午老师们如期而至。会上中心校领导带领老师们学习了《中小学教师职称竞聘推荐工作实施方案》，教师人手一份方案，志强也没心思听主席台上再说些什么，专心读着后面几那张评分标准。教龄每年0.6分，任职资格年限每年2分，学历2分……他心里在盘算着自己能得多少分。还没等他研究明白，小丁催着他在方案上签了个同意，将方案收了回去。

第二天，志强将自己的所有证书装进了牛皮袋交到了评审委员会。

他根据标准粗略地计算了一下，自己能得78.3分。他抬头问了问老刘：“老刘，你多少分？”老刘说：“我70多分，这次还够呛，你没问题，你应该是初中系列吧，这次初中名额多，初中12个，小学6个，你这分在初中算是高的，再说初中青年多，你在初中里算年龄大的，光教龄就领先不少呢！”“是吗？我光顾看顾标准了。”志强心里多少轻松了些，是啊，五年前，前任领导让他从初中来这所小学当负责人，自己是中学系列啊！

一缕阳光透过窗子，照在他的脸上，他把帘一拉，打开了电脑，“看看又有啥邮件”，志强很快进入了工作状态，但总觉得心被什么东西提着。

下午，志强给郑校长打了个电话，郑校长是志强的顶头上司，也是本次职称评定委员会主任。

“郑校长，出结果了吗？什么情况，我有希望吗？”

“应该差不多吧，你好像在五六名上。”

“五六名，太好了，这不有把握了？”

“有什么把握，就六个名额”

“六个？不是十二个吗？”

“那是初中，你在小学系列里……”志强的头“轰”得一下，郑校长后面说了些什么他听不见了，挂了电话，志强跨上自行车，飞快向中心校跑去，他想找周主任问个明白。

“小孙啊，你是领导，要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要处处做老师们的表率，跟你这样的情况不少，把你算进中学系列，那其他老师呢？近年来十多个从初中到小学的教师，都算到初中系列，不乱套了吗？”

志强垂头丧气地走出主任室，边走边想：听天由命吧。

第二天，公示结果通过邮箱发到了各个学校。志强赶紧打印出来，急忙搜索自己的名字：孙志强，77.8。他又用笔尖点着那排分数，挨个数比自己分数还高的有几个：一个、两个……五个，第六个……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他的对桌刘星运，77.82分。

“不对，我的论文一栏内怎么没分数呢？”志强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赶紧拨通了郑校长的电话。

“郑校长，我的论文分怎么没加呢？不会不管用吧，我跟老刘的论文一样，他怎么就管用呢？”

“你的那篇论文字数不够，文件上写着呢，不得低于一千五百字，你那篇一千四百三十八个字，对了你赶紧打印出来，贴在公示栏里，让老师们都看看，别忘了，老师们看的时候照张相，有问题快问，啊？”

志强拿着公示向大门口公示栏走去，一阵北风吹来，从脖子一直吹到脚后跟，心都凉透了。志强不由得骂了句：“他娘的，这鬼天气！”

“叮铃铃”，手机上显示着：老婆。“老公——告诉你个好消息，我评上高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