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造就一片草原

——狄金森诗歌主题晨诵之旅（10）

1

确定周四上晨诵课后，杨娟就开始忙碌起来。她的时间大部分花费在选诗上，因为对于她来说，只是上这一次晨诵，便总想把最好的诗带给学生。昨天晚上，她终于把选定的诗告诉了我们，是这样的一首——

他用手指摸索你的灵魂

像琴师抚弄琴键

然后，正式奏乐——

他使你逐渐晕眩——

使你脆弱的心灵准备好

迎接那神奇的一击——

以隐约的敲叩，由远而近——

然后，十分徐缓，容你

有时间，舒一口气——

你的头脑，泛起清凉的泡——

再发出，庄严的，一声，霹雳——

把你赤裸灵魂的外衣，剥掉——

巨风的指掌抱握住森林——

整个宇宙，一片宁静——

但难题也随之而来，这首诗有着无法言说的美妙，狄金森用“琴师创造音乐”描绘出自己创造诗歌时的高峰体验。而理解的难点在于“琴师是谁？”若生命是一把琴，那么又是谁弹奏它成为音乐？

在古希腊神话中，音乐就有着巨大的力量。俄尔浦斯有一手绝妙超伦的竖琴技艺，他弹奏的音乐，令草木起舞，野兽驯服，山川动容。为救被蛇咬死的爱妻优丽迪斯，他置身进入冥界，一路行走，一路弹唱，歌声悠悠，琴声荡荡，飘扬在林间，回响于山谷，歌声中的悲思与惆怅，引来无数亡灵蜂拥而至，如影随形，步步紧跟，如蝶恋花，步步陶醉。摆渡的船夫、守卫的猛犬、死亡的判官，一概懈怠职守，纷纷为他开路放行。悬挂于树的坦塔罗斯忘却饥渴，推石上山的西西弗斯驻足聆听。最终，冷酷无情的冥王哈得斯和冥后珀尔塞福涅也被感动，软了心肠，破了戒律，允诺优丽迪斯复活再生。这，就是音乐的力量。

而俄尔浦斯的音乐天赋，则来自于神的双亲——父亲阿波罗，阿波罗除了象征“光明、灿烂”，被称为“真理之神”外，他还是众神之中最多才多艺的神，很擅长弹奏七弦琴，美妙的旋律有如天籁。母亲利俄珀，则是九缪斯之一、主管史诗。

神制作了乐器，神创造了音乐，神掌握着音乐的力量，启人心智。

狄金森就沿用了西方文化的传统，将创作时灵感迸发诗歌涌现的那刻生命敞亮，借“琴师创造音乐”的过程描述出来，而塑造了我生命这把琴的“琴师”又是谁呢？只能是“神”，我们心灵中的神性。这样这首诗在教学的时候就有两个难点，一是对于音乐产生过程的体验；二是拥有写作的高峰体验；音乐产生过程的体验，还比较好解决，可以通过读诗句，让学生感觉到，干国祥老师就将这首诗歌这样进行区分，黑色的字体就显示了琴师弹奏音乐的过程：抚弄——敲叩——高潮——宁静（澄明），而蓝色字体则是在这个过程中心灵经历的体验：

他用手指摸索你的灵魂

像琴师抚弄琴键

然后，正式奏乐——

他使你逐渐晕眩——

使你脆弱的心灵准备好

迎接那神奇的一击——

以隐约的敲叩，由远而近——

然后，十分徐缓，容你

有时间，舒一口气——

你的头脑，泛起清凉的泡——

再发出，庄严的，一声，霹雳——

把你赤裸灵魂的外衣，剥掉——

巨风的指掌抱握住森林——

整个宇宙，一片宁静——

但是，要达到第二点就很难很难了，一定要内心经历过这种感受，否则无法产生共鸣。而这个星期干老师收上来的学生习作来看，学生能写出自己真情实感的东西，都很困难，因此这首诗，就不适合在这个时候出现。

这也提醒我们，在晨诵选诗的时候，尤其对那些有难度的伟大诗人的作品，除了老师自己要能直接产生一种兴发之感外，还要考虑到学生的经验中有没有类似的积淀。

2

接受了建议，今天杨娟就另换了一首《要造就一片荒原》。

这也是一首有意思的诗，杨娟用游戏的方式进行，她先问学生：“要造就一片草原，需要什么呀？”

“草。”“太阳。”“花。”“雨。”“蜜蜂。”“蝴蝶。”“山峰。”学生说了很多。

“要造就一片草原，只需一株苜蓿一只蜂。”杨娟读出了狄金森的诗句，“一片草原”和“一株苜蓿一只蜂”的反差，带给了孩子预料之外的惊喜，他们情不自禁笑了。

而这株小小的苜蓿啊，此刻就盈盈握于杨娟的手中，棉种场小学的校园中，长满了这些绿生生的苜蓿，却因为太过于熟视而看不见了。而此时，看着它小小的绿叶，读着狄金森的诗句，一种别样的感觉便泛在心头了。诗，给予我们另一双看世界的眼睛。

不过，对于那些已经刻板了的人来说，“一株苜蓿，一只蜂，怎么就能造就一片草原呢？”还是让狄金森告诉你吧，还有非常非常重要的——“再加上白日梦”。“白日梦”——小孩子多么擅长的创造游戏，天马行空，各种观念可以纷至沓来，组成一个神奇陆离的别人永远无法涉足的美妙世界，除非他也做过“白日梦”。

要造就一片草原

只需一株苜蓿一只蜂

一株苜蓿，一只蜂

再加上白日梦

有白日梦也就足够了

如果找不到蜂

这首诗非常简单，所以一读同学们就很喜欢。而这首诗被用作今天的晨诵，则还有一个用途，就是让学生仿写——

这是多么好的一个仿写材料啊，“草原”可以被替换为其他众多的词语，而表达上也给了孩子们很大的空间，听听孩子们都是怎么说的吧。

沈嘉成说：

要造就一片森林

只需一棵小树一只鸟

一棵小树一只鸟      

再加上自己的想象

有想象也就足够了

如果没有鸟

吴振北说：

要造就一个天堂

只需一朵白云一个太阳

一朵白云一个太阳

再加上想象

有想象也就足够了

如果没有太阳

马佳男说得多妙啊：

要造就一个花园

只需一朵花一只蝴蝶

一朵花一只蝴蝶

再加上狄金森的诗

有狄金森的诗也就足够了

如果没有蝴蝶

而当崔凯杰说出“要造就一座乐园，只需一些机器一群孩子，一些机器，一群孩子，再加上创造，有创造也就足够了，如果没有孩子。”时，张璐易马上便发出反应：“只能没有机器，不能没有孩子。”这是多么好的悟性啊。是啊，我们不但要知道“鳞翅目幼虫”，我们还更要做一个“默默无名的诗人”啊！

3

而在今天的帖子上，我看到了参加培训的刘飞虎老师在描述了这个星期和孩子们共读《黄书包》和晨诵狄金森的故事后，他又写下了这样一段心路历程：

教育源于成长而感动，生命因为深刻而幸福。因为原该班语文老师生病请假，所以这个学期学校决定我改上这个班语文（原来我上的是二年级），说实话，我心里很不愿意，因为这个班纪律是学校公认的乱，活跃分子特别多，成绩不好，尤其有三个“特别大的皮蛋”。我心里是抱定顺其自然，用干老师的话讲就是“道法自然”，可是经过这次培训后，我的想法彻底改变了。

在中午的业务学习上，一开始我就对在座的语文教师说：“我最大的收获就是心态变了，以前老是盯着成绩、差生，搞得自己苦不堪言。现在我的心态是就算学生成绩差一点，奖金少拿点（其实也没多少，主要是面子问题，不管班级的客观情况，哪怕我的合格率比你高1%，也就是比你好，就算相同，我班上100分的学生比你多一个也是好的，同规四个班你考第一，你就是英雄，评优评先优先考虑，第二名过得去，三、四名……目前这种心态普遍存在。），我也要和学生一起共同经历这段人生，这样我才感到教育生活的幸福，这样也才有回忆，不然，教这样的班级带给我的只能是伤痛和疲劳。”我发现好多语文教师静了下来，有的放下手头的笔。接着我有声有色地介绍了所有在棉种场培训的活动情况。并告诉他们网上都有每天活动的资料，有兴趣的可以去浏览以下。许多老师急切询问网页，看来有些人被我说的心动了。我在黑板上写下了“种一颗三叶草——新教育实践海门行”现在知道，说错了一个词“实验”，其实说实践也没错。

由此我想到：一个教师从“心”改变了，幸福的可就是一个班的孩子，那么两个老师、两百个老师、两千个老师……那不止要幸福多少个孩子啊！写到这里脑中忽然想到了一则寓言：海水退了，沙滩上一个小男孩正在把一条条小鱼从一个个水洼沙坑里费力地扔回大海，旁边的大人笑他：“这么多小鱼，扔得完吗？有谁在乎这些小鱼呢。”男孩子头也不抬，一边扔一边自言自语：“这条小鱼在乎，这条小鱼在乎！”

小鱼在乎不在乎我不知道，可三天来班上学生脸上堆满的幸福感告诉我，他们比我还在乎！

于是，也忍不住仿一下，

要想拥有完美的教育

需要一套完美的教材

需要一套精确的大纲

需要一个雄才大略的局长

需要一个优秀卓越的校长

需要一群积极配合的家长

需要一所现代化的校园

需要一间高科技装备的教室

可是如果找不到这些

只需要一个老师一群学生

一个老师一群学生也就足够了

就像海门刘飞虎老师现在对孩子们做的那样